一雨洗残暑，初秋生嫩凉。徐汇区徐家汇街道乐山二三村，一米菜园里，孩子们围着夏天种下的秋葵叽叽喳喳商量几时采摘。小区另一侧的创意墙加载了实用功能，社区老人晾晒正忙。这些兼具美观及生活功能的场景，正是在专业社区规划师指导下，经由孩子们组成的“小小规划师”队伍参与改造而来。

放眼全市，社区规划师在实践中走过十五年，并于2018年正式写入相关文件，成为一种制度。曾于全市率先引入“风貌区总规划师”制度的徐汇区，也在这一过程中不断迭代探索新模式。譬如，成立“家校社”联盟，让更多力量参与进来，让社区规划进一步进阶为“转译需求”“汇聚合力”，由此助力社区治理。

理念之变：从空间设计过渡到社区营造

衡复历史文化风貌区，900余米长的岳阳路，过去近十年在梧桐掩映下持续“生长”。上海交通大学设计学院教授、中国城市治理研究院责任教授王林和团队持续开展了20余条风貌保护道路的景观品质提升工作，岳阳路是她最早着手规划的一条马路。经历了最初的拆除违法搭建、整治安全隐患后，它步入城市家具美化阶段——包括沿街建筑立面的店招店牌设计、沿街铺地与各类设施景观，还原了衡复风貌区独一无二的历史景观——枪篱笆。近几年，大家仍在思考：小马路的“生长”如何更可持续？近年，“同一规划、统一实施、共同治理”的街区治理理念下，多部门、商家、居民等多元主体共建、共治、共享的街区治理平台建立起来，小尺度的马路得以被悉心“绣花”。比如，《徐汇衡复风貌区街道设计导则》的发布，既起到规范刚性管控的作用，也能给予柔性引导。居民、商铺的创意，由规划师专业指导，也平衡好遵循原则和自由裁量之间的关系。避免一刀切，一个个自带美感和流量的小店，成为鲜活的治理主体与城市表情。

居民们评价：没有大动干戈，但街区越变越美。

如今，这一模式走出历史风貌区，在更多社区演绎出生动案例。“参与式城市微更新也随之从空间营造过渡到社区营造。”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副教授刘悦来和团队在上海营造了200余个社区花园，这些公共空间不再作为盆景或点缀，而成功辐射、勾连街区，激活周边资源。

曾参与制定《上海市参与式社区规划导则》的华东理工大学社会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唐有财认为，参与式规划已不仅限于空间设计，更注重社区共建。“城市存量更新以社区微更新为主，每一个环节都需要跟居民打交道。参与式规划背后，实际上做的就是居民工作。”每一名普通人都能成为社区规划师、设计师，关键是在日常生活中为他们提供表达的机会和通道，并将重点落在“参与”，根据导则全流程参与，形成完整闭环。今年9月开学，华东理工大学还将新设一个研究培养方向：社会设计学。

角色之变：“我成了居民需求翻译官”

90后社区规划师尹科娈，毕业于景观设计专业，手头统筹了数十个社区规划项目。但她发现，原先设计师根据任务书设计，CAD一晚上出图，施工队直接开干的“简单直接”已是过去式。当居民从“被服务方”成为“设计主体”，规划师更多充当起了“居民需求翻译官”——沟通协调者、方案策划者、活动组织者。对社区进行特征挖掘和问题判读，引导居民设计方案，将其汇总分类，以解决具体问题。

教小朋友做设计、画方案，带居民一起讨论方案、准备物料、动手干活。在杨浦区鞍山四村第三小区百草园，这些平常由专业施工队实施的园林绿化工程化整为零，变成有趣的社区活动——整地、培土、育苗、扦插、铺路、堆肥。“如果请施工队来做，几天就干完了。但我们整整琢磨了一年。”尹科娈说，虽然“效率”变慢，但很有价值：空间的使用对象最终是居民，花费更多精力让居民参与其中，不断修整改善，这一过程更能让居民意识到自己是空间的主人，共同讨论提升空间未来的实用性和活力，更可持续。

让这名90后惊叹的是小场所产生的“鲶鱼效应”：一次微更新，大家用双手劳作，邻里相互支持，各方力量都被充分激发进来。此前有居民有过抵触：“我们操什么心，交给物业去管。”但全过程参与后，大家的创造性和主动性化作更具有包容性的社区秩序。“我们怎样塑造城市空间，空间就赋予我们怎样生活的可能性，这很神奇。”尹科娈这样说。

审美之变：允许天马行空也保障可落地

乐山二三村的社区规划师孙美雯，在“众创”与“精良工艺”中寻求一种平衡：审美很难用专业知识完全评判，从设计师说了算，到居民说了算，对设计是个考验，居民们天马行空的想法会不会打破原有设计的艺术性美观性？又如何保障落地？

近来，徐家汇街道将参与式社区规划作为街道一项重要民生实事项目加以推进。截至目前，从29个居委会征集了2400多条涉及社区规划更新的意见和建议，从合理性、可实施性中筛选出50多份意见建议，如何在社区规划和微更新中，尽力体现、回应这些需求？

乐山二三村居民区党总支书记余美香，在基层工作13年，对社区安全有托底责任，凡事首先考虑安全问题。试点小小社区规划师的过程中，她特别关注“童话”与现实的平衡。

以创意墙为例，小朋友喜欢的是鲜艳色彩、互动体验。但考虑到社区还有老人，他们更需要便民设施的增加，以及安全的保证。“在现有装置设施基础上加载了可延伸的晾衣架功能，让每一位居民都能得到实惠。”

“怪好看的”“这个有意思还很实用”……在乐山二三村，孩子们在创意墙上彩绘的同时，大人们站在身后不时撸起袖子帮一把，社区老人也乐呵呵围观。一条纽带将人们联结起来，在大家共同认可下，规划的景观处也成了人气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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